来到北京正阳门的人都会看到位于东南方这座清代末年的历史建筑,高耸的钟楼帅气笔挺,浅灰色楼身舒缓悠然地横亘在便道旁,任人们从身边川流不息,阅尽人间百态。它就是北京前门老火车站,正式的名字镌刻在拱形楼额上:“京奉铁路正阳门东车站”。老车站始建于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当时是全国最大的火车站。
重大事件的发生地
老车站是见过世面的。1905年9月24日清廷五大臣出国考察,从这里刚一登上火车,就发生了安庆青年吴樾以炸弹刺杀五大臣的惊人事件。五大臣受伤,吴樾当场牺牲。刺杀大计虽未全面成功,却震惊整个中国,清王朝愈加感受到末日来临。
五十多年当中,几乎所有来过北京的各界人物和平民乘客都是从正阳门车站进出这座古城的。1912年、1924年孙中山曾两次抵京,都是在东车站下车的。第一次是在1912年8月24日,孙中山来北京与袁世凯共商南北统一大事,交通部备好特制花车到天津迎接,东车站盛大的欢迎场面宛如节日。孙中山又于9月1日从这里乘专列视察了京张铁路。1924年直奉大战中,10月,直系冯玉祥突然杀回北京发动政变,推翻曹锟政权,迫使吴佩孚离职,同时将溥仪从紫禁城赶出,冯玉祥、段祺瑞、张作霖邀请孙中山来京共商国事。孙中山抱病北上,12月31日下午,乘专列抵达东车站,受到北京10万余人在站前及沿街欢迎。来年春,即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因患肝癌在北京逝世,灵柩也是从前门东站上车运往浦口的。5月26日,孙中山灵柩由杠夫从香山碧云寺徒步抬到前门火车站,移灵仪式从零点开始,祭奠礼之后启灵,哀乐炮声同时响起。河北省政府主席、代理平津卫戌总司令商震骑马开道,迎梓队伍经西直门入城,穿越整个古城,经十余小时到达前门车站。下午5点,前面铁甲车开道,后面铁甲车护卫的灵车缓缓驶离北平车站。天安门广场鸣炮101响,向一代伟人告别。专列在全市工厂的汽笛声及礼炮声中徐徐开启。这一仪式,成为前门火车站历史上最为隆重的场面。
中国铁路发展史的见证
铁路来到中国,恰是清王朝急遽走向下坡路的时候。
1863年,直隶总督李鸿章首倡从江苏的淮安到北京修建一条铁路,对此提议朝廷根本没有理会。1865年李鸿章再与顺天府议妥,由英国商人杜兰德在宣武门外修一条1公里的铁道,全部费用由英商出,这是中国第一条铁路。这条铁路出现后,国内保守派惊骇于火车“疾驰如飞”,视为怪物,不久就由清政府禁行并拆除。
1873年,中国皇帝举行婚礼,英国机器制造商兰济筹资5万镑,拟购机车2辆、客货车3辆,修建铁路30里,准备作为礼物送与清廷,结果被一口拒绝。1876年,英国怡和洋行终于在上海修筑了一条营业性窄轨吴淞铁路,运营了16个月,运送旅客16万人,效果甚佳,却被清政府以28.5万两白银赎回,拆毁后废弃。
1878年,力主洋务的李鸿章还是不死心,与英国商人议妥,从中南海紫光阁到北海静心斋修建一条2000米的御用铁路,为的是让老佛爷看明白火车到底是咋回事。于是就发生了用太监人力牵引的奇怪景象,但慈禧到底有些明白了。1881年11月8日,中国第一条营运性的铁路在唐山到胥各庄的线路上开通,但开始时又出现奇闻:用骡马拉着车厢走,因为怕蒸汽机车的巨大声响惊动了东陵地下的列祖列宗。直到第二年才改用机车牵引。
京奉铁路最早肇始于清光绪三年至七年(1877—1881年)修建的唐山至胥各庄铁路,光绪十七年(1891年),这段铁路延展为津榆路(天津至榆关,即山海关)。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从英国借款修筑北京至天津的京津铁路,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竣工。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又从山海关延展到奉天(沈阳),至此,京奉铁路全线建成。
北京的火车站最早在城南马家堡,英国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接管了北京至山海关的铁路后,将火车站从马家堡推进到正阳门东侧,共有三座站台,其中两座是风雨棚。光绪二十二年至三十一年(1896—1905年),京汉铁路各段相继建成通车,自北京正阳门西站通达汉口。光绪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1905—1909年),修建了从北京西直门车站至张家口的京张铁路。1915年12月,从西直门经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朝阳门到前门东站的线路完工,京张铁路和京奉铁路接轨。1921年京张铁路延伸至绥远,全线改称京绥铁路。从此,全国三大铁路干线汇集前门车站,北京成为全国交通中心,正阳门东、西两座火车站对峙,成为北京城市建设的特别一景。
前门火车站一直使用到1959年9月15日,它为中国铁路运输效力了半个多世纪。它的存在和运营,也成为附近前门大街商圈持续繁荣的有力支撑。至今,我们还可以在前门大街左右的许多胡同里遇到旧式旅店、货栈和商铺。
前门火车站成为很多人的历史记忆。老舍先生在他的小说、散文中一再出现这座正阳门下的老车站,他笔下的许多人物曾经以各自不同的命运出现在这儿。北京史专家侯仁之先生记述自己的印象感情最为深切:“我作为一个青年学生,对当时被称作文化古城的北平,心向往之,终于在一个初冬的傍晚,乘火车到了前门车站。当我在暮色苍茫中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车站时,巍峨的正阳门和浑厚的城墙蓦然出现在我眼前。一瞬之间,我好像突然感到一种历史的真实。从这时起,一粒饱含生机的种子就埋在了我的心田中。在相继而来的岁月里,尽管风雨飘摇,甚至狂飙陡起摧屋拔木,但是这粒微小的种子,却一直处于萌芽状态,把我引进历史的殿堂。”
与前门火车站属于同一时代的还有西直门火车站。旧时,它处在西直门外稍稍往北的巷子里,走过一段长路,到尽头的时候,老火车站就在眼前了。现在,这里经过扩建,称为北京北站,一派现代景象。老车站作为文物不再使用,保留在新站旁。
老车站虽已退出实用历史,但它的象征意义犹在,它是中国人自主建设铁路的历史见证,与京张线上青龙桥等老车站共同成为铁路、文物和摄影爱好者特别钟情的地方,这条铁路与詹天佑的伟大名字一起,成为国人自强不息的激励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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