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案”不等于“刺宋案”
袁世凯一方构陷陈其美的目的,是为了应对“刺宋案”发生后国民党对政府的攻击;应夔丞及其党徒陷害陈其美的目的,是为了讨好政府,并寻找机会脱罪;袁克文杜撰情节的目的,则是为了证明其父并非杀宋幕后主使。由于各方动机不纯,各种所谓陈其美杀宋的“证据”,极尽猜测、虚构之能事,完全与事实不符。
以上看法,我在关于应夔丞和陈其美的专题论文中已有详细论证。至于有人说孙中山是刺宋幕后主使,不过是一些不了解该段历史的人的无稽之谈而已。
再进一步说,百年“宋案”研究最大的问题,在于错将“宋案”等同于“刺宋案”。只要我们将各种证据认真研究一番,很容易就可以看出,“宋案”其实是由收抚共进会、解散“欢迎国会团”、构陷“孙黄宋”、低价购买公债以及刺杀宋教仁等一系列环节次第演进而成的,刺宋只是最后一步。
可以肯定,唆使应夔丞刺宋的是内务部秘书洪述祖,而非黄兴、陈其美,更非孙中山。那么,接下来需要搞清楚的,就是洪述祖谋划刺宋背后,是否有袁世凯、赵秉钧(时任国务总理)二人或其中一人主使?对此,百余年来的看法几乎没有真正变化,根本原因在于研究者没能将“刺宋”真正置于“宋案”全局当中来分析。多数人只关注“谁是刺宋主谋”,而忽略了对刺宋之前各环节进行认真细致的考证,结果便是视野受到了局限,“刺宋案”研究也走进了死胡同。
而我们会发现,袁世凯虽然主导了收抚共进会及解散“欢迎国会团”两事,并且主使洪、应以阴谋手段陷害“孙黄宋”,但与洪述祖诱使应夔丞杀宋,以及应夔丞要求以低价购买公债两事却没有关系。赵秉钧在收抚共进会及解散“欢迎国会团”二事中只是边缘人物,而后意外卷入构陷“孙黄宋”阴谋,但很快又中途退出,对于洪、应谋划杀宋,他更是全然不知。
相反,洪述祖不但是收抚共进会、解散“欢迎国会团”及构陷“孙黄宋”的主要谋划者,而且在构陷阴谋未果后,又假托中央“燬宋酬勋位”及“债票特别准”,诱使应夔丞将宋教仁杀害。可以说,洪述祖是“刺宋案”唯一主谋。应夔丞则为获私利,在所有环节都与洪述祖密切配合,或出谋划策,或付诸实施,但又在购买“宋犯骗案刑事提票”一事上食言,从而导致洪述祖转而实施“燬宋”计划。
在厘清上述案情过程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后来“宋案”中赵秉钧的形象,是由袁世凯、国民党、当时舆论以及不同时期研究者多方扭曲、误解而成的。宋案谜团之所以一直无法解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赵秉钧在该案中的本来面目未能得到合理还原。
袁世凯的情况则有所不同,他本来与“刺宋案”也是没有直接关系的。但为了防止“宋案”其他案情在法庭公开,从而给自己竞选正式大总统造成更大冲击,他不仅故纵洪述祖至青岛德国租界藏匿起来,而且极力阻止赵秉钧出庭自证清白,这样一来就使他有口难辩,再也无法撇清与“刺宋案”的关系了。可以说,他是咎由自取。
这些看法,我在论证“宋案”中之袁世凯、赵秉钧及洪述祖的系列专题论文中,都有严格考证。至于其他尚未充分展开的议题,打算留到正在写作的“宋案”书稿中进一步讨论。
1913年3月20日宋教仁遇刺后,当时的报纸披露了临时大总统袁世凯对案情调查进展的反应。激进革命党人眼中的这位“幕后主谋”向属下抱怨说:
“至应、洪二人之关系如何,则余不深知。余独记应夔丞未就捕时,洪述祖曾为之请功,余殊讶之,岂知应、洪与宋案俱有关系……方今内忧外患,日岌岌未已,偏偏又闹出这样怪事,此主谋人真是可杀,可杀。”
去年以来,我陆续发表了几篇论文,考定袁政府内务部秘书洪述祖乃“刺宋案”唯一主谋。问题是,本来名不见经传的洪述祖,为何甘愿冒此天大风险,去犯下一件令临时大总统头疼不已的血案?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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