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所见《四世同堂》译稿以及《饥荒》的回译

2017年4月21日09:08:51历史解密1,065阅读模式

地名及其关联词汇的还原,同样不能马虎。如第三十四章写北海公园,对白塔和荷花有如下描述:

The White Dagoba in the North Sea Park still stood proudly. The lotus in the lakes had still their red or white petals and gave out their pure fragrance. The altars, temples, and palaces, still shone majestically in their gold and green light.

直译即为:

“北海公园的白塔,仍然骄傲地立着。湖里的荷花依然开着红色或白色的花瓣,吐放着清香。祭坛,寺庙,还有宫殿,依然金碧辉煌,闪着光芒。”

从表面看,译文明白通畅,似无问题。可是,将之与此前描写什刹海的片段对看,比较一下“‘海’中的菱角,鸡头米,与荷花,已全只剩了一些残破的叶子,在水上漂着或立着”之句(《惶惑》之十九),就会马上意识到:lakes是“海”,不是“湖”,“湖里的荷花”得改成“海中的荷花”;“祭坛”和“寺庙”,也要改作“坛社”和“寺宇”,老舍用词如此,还原得随着他。

提及国家和民族,也可一看“the son of Han”之译。《饥荒》第二十一章之后,几次出现这个词组,以及相关的“the good son of Han”,似可译“汉族的儿子”和“汉族的好儿子”。但将之与上下文同读,感觉殊为异样,很不像老舍笔墨。反观本书前文,“汉奸”通篇可见,“中华民族”亦不稀罕,唯独不见“汉族”一词,足见老舍的民族观念,甚是近于梁启超之说,即“今之中华民族,即普遍俗称所谓汉族者”(《历史上中国民族之观察》),他显然已弃用“汉族”之说。不过,将“汉族的儿子”改作“中华民族的儿子”或“中华之子”,又不大好用在老舍笔下。在直觉中,与其译“son”为“儿子”,不如译成“男儿”更为恰切;后者虽不见于本书,却在老舍其他的作品中相当多见。比如“跃进真如天马驰,乘风好女好男儿”是他题黄慎《孤崖清话图》的诗句,而在他一九三二年的《国葬》里,下列诗行更是赫然在目:

“‘爱国的男儿’用血写在一片木板上,

它将替你说:

你生在中华,为中华而亡。”

那么,不妨借来“男儿”一用,将之与“中华”相并,形成新的词组“中华男儿”,或“中华好男儿”。

这个“借词”的办法,即从作者其他的作品,借取“现成”之词,来补本书“不现成”之需,在回译中会经常用到。如《饥荒》第二十五章,写到白巡长感觉大事不妙,说“他很有可能因此给撤了差,一旦给撤差了,他自己就极有可能给饿死”,句中的“撤了差”和“撤差了”,即从《骆驼祥子》中借来:“被撤差的巡警或校役,把本钱吃光的小贩,或是失业的工匠,到了卖无可卖,当无可当的时候,咬着牙,含着泪,上了这条到死亡之路。”

说到字词的替换,有必要提一下语言的时代变化。一九五五年汉语规范化运动之后,老舍习用的词汇,不少遇到了新的情况:

(一)为他词替代,如“自傲”(“自豪”),“恨恶”(“憎恨”)和“助援”(“援助”);

(二)与他词并用,却比较少见,如“菜蔬”,“苦痛”和“带孝”;

(三)仍还通用,但部分意思已不复存在,比如“火炮”失去“爆竹”和“鞭炮”之意;与传宗接代相关的“香烟”,为“香火”取代。

也就是说,还原中不当心选错词,即会导致语言的“时代错乱”。这是一个不好回避的麻缠问题。本书前面写到瓜果菜蔬,涉及本名胡瓜的黄瓜,用词均为“王瓜”(一九三六年版《国语辞典》有“俗亦称黄瓜为王瓜”一说),如《惶惑》第十五章写祁家人见到常二爷,说“听他讲话,就好像吃腻了鸡鸭鱼肉,而嚼一条刚从架上摘下来的,尖端上还顶着黄花的王瓜,那么清鲜可喜”;但在《小说》月刊连载的《饥荒》前二十章里,“王瓜”全变成了“黄瓜”,如第九章就有“爬架的是黄瓜,那满身绿刺儿,头上顶着黄花的黄瓜”之句。难道是老舍笔误?不大可能。因为从一九三六年的《新韩穆烈德》(有句如“热洞子的王瓜,原先卖一块钱两条,现在满街吆喝一块钱八条”),到一九六三年在北京市第三次文代会上的发言《创作的繁荣与提高》(里面提到“北京的农业也丰富多彩,有旱地,也有水地,有在冬天还生产翠绿王瓜的菜圃,还有善产芍药、玫瑰的花农与出产蜜桃和小白梨的果园”),再到一九六五年的《正红旗下》(语及“到十冬腊月,她要买两条丰台暖洞子生产的碧绿的、尖上还带着一点黄花的王瓜,摆在关公面前”),从头到尾所用都是“王瓜”。有理由相信,《饥荒》前半部里出现的“黄瓜”,极可能系刊物编辑擅改。于是,还原之后的日本女人市场劫掠场面,就必须改回“王瓜”:“一个人抢了一棵白菜,就有另外一个人拿几条王瓜放到菜篮里”(第二十六章)。遗憾的是,一九九九年版《老舍全集》辑录残本《四世同堂》,依然沿袭旧讹,保留了“王瓜”和“黄瓜”并用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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